【韩叶】归林（3）
具体预警见（1）
叶修这么一说，程瑾才想起来自己儿子如今跟从前的战队一点关系也没有了。
“你连股份都没有吗？”程瑾问。
“本来是算技术入股的，但是临走之前老板娘把账号卡还给我了。”叶修看向车窗外，“就不算入股了吧。”
“听起来，兴欣老板并不太擅长做生意。”程瑾思索道。
叶修浅浅淡淡地笑起来：“是挺不适合的。”
曾经他最痛恨陶轩追逐名利，如今却对陈果的重情重义有些忧心忡忡。
此后的话题仍然围绕着投资进行。叶修给车里另外两个金融专业人士把所有战队的情况分析了一遍，再不多话，只等两位取舍。
“等再开会讨论吧。”叶秋说，“到家了啊，到家了不准再说工作的事了。”
回家之后，趁母亲去厨房的空当，又兼借着面面叫声的掩护，叶秋悄声说：“下周三下午爸妈都在家。”
叶修点头，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叶宏志工作忙，晚上没有回家吃饭。饭桌上便只有母子三人。
叶修在饭桌上食不知味，做了半天心里建设，终于开口道：“妈——”
叶秋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。
“怎么了？”程瑾已经抬起头来看向他。
“下周，我有个朋友要来北京一趟。”叶修将在心底里排演过数次的措辞说出来，“我想让他住家里，没必要再让他订酒店了，麻烦。”
“来家里？”程瑾有些诧异，“你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？”
“也是打荣耀的。”叶修面色淡定，其实心脏早已跳动如鼓擂。
“看来你这朋友很不一般啊。”程瑾说，“你们国家队集训这么多天，也没见你提过要把谁带到家里来——看来是关系匪浅啊？”
因为在这阴谋里也有戏份，叶秋在一旁同样紧张，菜吃进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。听到母亲说“关系匪浅”，他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了。
“的确，是……很好的朋友。”叶修说的很别扭。
太别扭了。叶修跟韩文清认识十多年，关系从网友变成对手到宿敌再到男朋友，总之没有一个人生阶段是可以称之为“好朋友”的。
“那就来吧，好好招待人家。”程瑾似乎没有察觉叶修的异常。
“哎。”叶修的心慢慢落地。
饭后叶修给韩文清发了消息：“下周三来吧，我爸妈下午在家。”
“真厉害啊。”叶秋在旁边悄声说，“出去几年，竟然能在老妈面前说谎还面不改色。”
“得了吧，”叶修一翻白眼，“我打决赛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。”
韩文清收到消息，反复看了三遍才看出这句话里的意思：叶修没明着告诉他爸妈他们的关系，也没直说是要跟他爸妈见面，而是想要制造一场偶遇。
他直接订了张机票——是有些奢侈，但叶修心里没底，还是早些到好——然后把时间发给叶修，叫他到时候来接。
叶修转头把信息共享给叶秋，叶秋叹了口气说：“行，到时候我排出时间来，舍命陪君子——要是老爸要打死你，你往外跑就得了，我来断后。”
“那我先谢谢你啊。”叶修拍着弟弟的肩膀说，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。
国家队的工作不会因为他自己的私事而停止或是消失。叶修连着几天加班加点，把能提前做的都在周三之前做完了，能调整时间的会议也都避开了周三，实在推不掉的，则拜托喻文州去帮他参加。
叶修没想跟战术大师耍心眼儿，直接把事情原委告诉他了。喻文州听了也是一时五味杂陈，最终只能说：“预祝你一切顺利。”
到了周三那天，叶修从早晨开始就坐立不安，差不多到了时间便打车去机场接韩文清。回家的路上，叶修一直攥着韩文清的手，眼睛看着车窗外，抿着嘴唇不说话。
“你是紧张吗？”韩文清拍了拍叶修的手背。
“紧张啊。”叶修深吸一口气，转过头来看着韩文清。
“别紧张。”韩文清说。
叶修抬了抬嘴角，想笑，没笑出来：“我真挺害怕的。”
韩文清默然，忽然又问：“要是你爸妈不同意，你会跟我分开吗？”
“那倒不会。”叶修说。
“那你还怕什么。”韩文清微微一笑。
叶修看着韩文清，忽然也笑了。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，缓缓吐了口气说：“是啊……我有什么好怕的。”他明明早就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。
韩文清把叶修抱进怀里，以体温慢慢抚慰着他的情绪。
外来的车开不进去，只停在了别墅区门口。
叶修跟韩文清下车时，叶秋也刚好开车回来。见哥哥在门口，便摇下车窗说：“上来吧，从门口到里面还有好一段路呢。”又看向韩文清打了个招呼：“韩先生吧？”
韩文清看着那张跟叶修一模一样的脸，说：“你是叶秋？”
“是我。”叶秋笑了笑，“老妈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，老爸今天突然又加班，得晚点儿回来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叶修说。
两人在家门口下车，叶秋自去停车了。
叶修一面推开铁闸门一面说：“待会儿我爸妈——尤其是我爸，要是说话不好听，你多担待……”
“你先别想那么多。”韩文清说。
“走吧。”叶修叹口气，拉起韩文清往房门走去，又添了一句，“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也不一定……”
防盗门打开，一股清爽的凉气扑面而来，将外面的燥热一扫而空。
叶修转头，正好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。而在门开的那一瞬间，她听见声音回头来看，那时叶修的手仍然与韩文清的手牵在一起，连分开都来不及。
“叶修，我刚刚在车库看见有老妈的车，你小心——”叶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，见叶修与韩文清僵在门口，声音戛然而止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关系很好的‘朋友’吧？”程瑾把“朋友”两个字咬得很重。
她早就知道了。
或许从跟苏沐橙聊天开始，程瑾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——或许更早，在她坐在车后座，听见叶秋接到叶修的那通电话时，就已经察觉不对。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叶修在说谎，只是没有戳穿，而是从一个接一个真真假假的谎言里抽丝剥茧，逐渐凑出真相。
今天她是来守株待兔的。而叶修，果然撞在了木桩子上。
叶修忽然镇定下来。事到如今，他反而不那么瞻前顾后。
他握紧了韩文清的手，坚定地、一步一步地走到母亲面前，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。
“妈。”叶修说，“他叫韩文清。”
程瑾没有看韩文清，也没有理会叶修的话，自顾自问：“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？”
“七年。”叶修说。
“够长情的。”程瑾的话里听不出情绪，“你们……”
“妈，”叶秋怕母亲说什么不好听的话，忙走过去说，“其实叶修跟韩先生——”
“不准打断我的话。”程瑾看了叶秋一眼，后者立即闭了嘴。
韩文清冷眼旁观，知道叶修家里的情况远比他之前想的艰难。之前叶修跟他说怕父亲，如今看来叶家母亲也是不怒自威的人物。
此时叶修同样平静。
他抬头迎上程瑾严肃的目光，开口道，“我跟韩文清，是一辈子的事儿。我今天带他来见您，还有我爸，就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可的。”
程瑾盯足他数秒，说：“那我告诉你，妈妈不同意。”她顿了顿，又说，“就算我同意，你爸爸也不会同意。”
“那我也告诉你，妈。”叶修说，“就算你们都不赞同，我也不会跟他分开。”
“叶修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，不要说赌气的话。”
“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想得很清楚了。从一开始，我跟韩文清在一块儿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，所以不论你们能不能同意，我都不会跟他分开。”
“妈。”叶修的声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而有些颤抖，脊背绷得很直，攥着韩文清的手的力道也极大，“我今天带他来，是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。但是，我跟他在不在一块儿，不会因为你们认不认可而改变。”
程瑾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。她站起来，看着叶修，却不是在回应他的话了：“你爸爸就快到家了，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说吧。”
而后她又看了叶秋一眼，说：“这件事你也有份儿，是吧？”
叶秋哪敢否认。
程瑾自顾自上楼去了。
叶修虚脱般垮下肩膀，将额头搁在韩文清肩上。
“我妈真厉害，是吧。”他苦中作乐般说。
韩文清没说话，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表示安抚。除去一开始确认身份，叶修的母亲根本没有再看过他一眼，连插话的机会都没给他，根本就是把他排除在外，意思就是——外人不要管我们家的事。
“过会儿我爸更凶。”叶修接着说。
韩文清只能说：“没事儿。”
半个小时之后，叶宏志回来了。
“有客人？”他一边换鞋一边说，“你妈呢，你妈没在？”
“爸。”叶修站起来，连韩文清也一起扯起来了，“妈在楼上。”
叶秋也立即站起来，站的笔直。
“怎么了？”叶宏志走到客厅里来，疑惑地问道。
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“我听叶秋说您心脏不好？”
“是有点儿高血压，没啥大毛病。”叶宏志看看客厅里惴惴不安的两个儿子以及另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爸，我跟您介绍一下。”叶修说，“这是我男朋友，韩文清。”
“哦这是你——”叶宏志猛然察觉出叶修话里的玄机，“谁？”
“我男朋友。”叶修昂首挺胸地顶着父亲下刀子一般的目光。他还紧紧地拉着韩文清的手，只有韩文清知道那只手的力道有多大。
叶宏志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，憋了半天，只暴喝一声：“滚蛋！”
叶修立即拉着韩文清往家门外跑。面面在两人身后狂叫，大约是被男主人吓到了。
身后又一声大喝：“你也滚蛋！”
随后又见叶秋也跑了出来，鞋子还在手里提着，姿态颇为狼狈。
“哎——”叶修看着弟弟说，“连累你了，对不住啊。”
叶秋摆摆手说：“没事儿。”
叶修又转头看向韩文清：“对不起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韩文清揉了揉叶修的后脑勺，“我终于知道你当年为什么离家出走了。”
“不只是他。”叶秋指指自己，“应该说我俩。”
叶修噗嗤一笑。
“千不该万不该，不该跟老妈玩心眼儿。”叶秋说，“那些老狐狸精都玩不过她，更何况咱们这些小辈。”
叶修道：“的确。”
他刚刚才想明白，或许连父亲加班都是母亲的安排。程瑾给了他缓冲的时间，改口也好离开也好，都是选择，总不会是现在被赶出家门的样子。然而叶修那时没想过来，直接耿直地把事情告诉父亲了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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